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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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九月初,下了几场大雨,冲刷了酷暑的闷热,秋天的凉意在不知不觉中渗入城市的每个角落。

“哒哒哒······”深夜的酱子少了人声的喧嚣,多了空荡后的寂静,整齐有规律的切菜声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啪~”门外传来轻微的怕打声破坏了这份还算令人享受的节奏感。老卓手稳如山,没有什么影响,洛洛敏感,皱起了眉头,走到门口左右瞧瞧,却是不见人影。

“是风声吧。”洛洛拉上门自言自语道。

“是啊,秋天了,多穿件衣服,别着凉喽。”老卓低着头,依旧切着菜,随意的叮嘱一声。

“奥,知道了。”洛洛听着心中一欢喜,手上的动作快上不少。

两人齐心协力打扫好酱子,正要关灯回家,“唰”的一声,门被拉开了,高大的身影裹着一丝凉意进入了酱子。

可不就是那个人模狗样儿的贺涵嘛。

“要关店了吗?”略带憔悴的声音明知故问。

“贺涵哥,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洛洛不答反问。

老卓看着月光下瞧不清脸色的贺涵,心中有底。

“洛洛,你下班吧,我和你贺涵哥有事要谈。”

“好吧。”洛洛带着好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酱子。

“进来吧。”

贺涵坐在吧台,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老卓看不过眼,伸手夺了他的酒杯。

“遇到事了?”

“喝酒解决不了。”

“说说吧。”知心大哥哥老卓上线。

“也没什么大事。”

“我就是睡不着。”贺涵苦哈哈的说。

老卓看着贺涵青黑的眼底,苍白的脸色,确实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工作压力太大了?”

“不是。”

“那就是感情问题了,唐晶和罗子君?”

贺涵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他说。

其实他已经做了选择,处理好了关系,可是······

“我这几天做了很多梦。”

“噩梦?”

“不全是。”贺涵也说不好这些是什么性质的梦。

“想说就说吧,你这么晚还来酱子,总不怕寂寞吧。”老卓玩笑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贺涵盯着身前的酒杯,陷入了回忆。

“第一个晚上,那应该是个春梦。”贺涵弯屈起一支胳膊,大拇指搭在脸颊上,四指并拢遮着嘴巴说道。 

老卓看着他,觉得这动作很有意思。遮挡,是羞于出口的表现。

“我从来不知道在梦里,我可以是如此猥琐虚伪的一个人,对着别人许下承诺,还可以毫无负担的和另一人夜夜春宵,将两个女人的尊严爱意丢在地上肆无惮忌的践踏。”困在梦里的贺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思想和肉体分为截然不同的两部分,名为思想的贺涵的清醒的骂着自己无耻行为无人知,名为肉体的贺涵精虫上脑,花言巧语欺辱着那两个他愿意用生命保护者的女人,还被人广为赞叹为负责与真爱,这样虚幻扭曲的世界在他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好生庆幸了一番,还好那只是梦,可即使是梦也让他恶心了一整天,甚至都不愿面对罗子君,梦里白花花的肉是他阴影。

老卓静静的听着,没急着表达什么意见,这时候,贺涵需要的是一个倾听的人。

“第二天的梦是我这几天做的梦里最和平的一个。”在这个梦境里,他应该感到释然开兴,可醒来后,梦里怅然若失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现实。他梦到和唐晶分手十年后再见面的场景,就像最普通的朋友,唐晶可以若无其事的问起自己和子君的近况,眼里没有为难挣扎,是释然后的平静,是真的放下了。这是贺涵明白自己心意后最期待的三人关系,他应该是在做一个美梦,可是梦里自己在假装幸福的后悔,是的,梦里的自己又改变了心意。他贺涵左右为难,向唐晶求了婚又跟罗子君保持联系,不知不觉中做了那么多混蛋事是因为什么,怕辜负别人?别搞笑了,精明如他,怎么会不知快刀斩乱麻对三人的好处,可不就是因为怕自己选择错了后悔,才拖着两人没选择,直到被唐晶发现,被迫做了选择。他怕这种被迫和紧急,让自己没做正确的选择。

人生没有后悔药。

老卓拿出两根烟,一根递给贺涵,拿出打火机,熟练的点上。

贺涵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白烟,云雾缭绕中神色莫测。

“第三天,睡前我喝了点酒,让自己能够睡得沉些。”

“看样子是没什么效果。”老卓弹弹燃着的香烟,抖下一截烟灰。

“是啊,依旧做了梦。我还梦到你和洛洛了呢。”

“恩,没重色轻友,感谢你还没忘记我们。”老卓笑道。

“你们在码头送别唐晶,我和子君在准备婚礼,结婚那天,你打电话告诉我,唐晶出事了。我和子君背负着罪恶的十字架,痛苦了一辈子。”

“喂喂,劝你善良啊,可别咒唐晶。”

“是啊,做了如此不善良的梦,第四天就遭报应了,我梦到自己断子绝孙了······”

“哈哈哈哈哈~~~”老卓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说看,说说看,怎么断子绝孙了······”老卓隐晦的看了一眼裤裆。“该不会做了公公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无法生育了而已,而且,这不是重点!只是梦而已。”

“你的这些梦确实挺清奇的。”他老卓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梦到这么摧残自己的梦境。

“第五天第六天做了差不多的梦境,不论古代还是现代,我和子君逃不了相爱相杀的命运。”第五天,他梦到唐晶另有所爱,而他被食人魔盯上,最后被子君所杀,沦为食人魔的食材。第六天他成了古代老爷,抛弃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娶了子君,最后又因为自己的私心,他和子君双双殒命。

“哈哈哈哈~~~~”老卓无视贺涵的黑脸,笑得烟都掉了。

“别管我,你继续,你继续。”贺涵要不是真苦闷,谁乐意把这种梦讲出来给别人当笑料啊。

“第七天,我梦到自己被黑社会缠上,为了保护唐晶,拉了罗子君做挡箭牌转移视线,最后在黑社会的要挟下亲手杀了罗子君,警察查到了真相,于是吃了半辈子的牢饭。”

老卓要不是正经五十来年,这会儿都想趴在桌子大笑了。

“还有呢?”老卓催促道。

“没了。”贺涵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了啊。”老卓有点可惜的感叹道,“怎么会没了呢。”

“昨天就是第八天,我只睡了一会儿,没做梦。”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所以你做了七天的梦。”老卓收回自己不厚道的笑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你找医生开药了吗?”

“没有。”

“为什么?”老卓问道。

贺涵没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找医生解决问题,他思索着,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丝灵光,可太快了,他抓不住。

“意识到了吗,你这七个梦,都对你有强烈的恶意,好像一种报复。这让我想到了乡下,人死后的一种说法。”

“人死后的说法?”贺涵皱起了眉头。他出生中产阶级,家庭信仰科学,年满十八就赴美留学,更加接触不到这种东西,天文地理,他还可以扯个皮毛,古老的风俗活动还真是一抹黑。

“你做了七天的噩梦,七,这个数字在中国非常特殊。以前的人都相信人死后不会立刻离去,到第七天遇地煞冲,魂魄受激,故而离开肉体而行,但这个时候的魂魄啊还有意识知道自己已经死亡,因魂魄在有意思的情况下首次受天煞地冲之激,感受之极,故而有“头七回魂”的说法。所以经常会有冤死的人在头七天回来向仇人索命的故事流传下来。”

 “你是说,我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报复了?”贺涵一脸怀疑的问。

“一种猜测嘛。说吧,七天发梦之前,你做了什么?”其实老卓也不信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归根究底全部都是人类为思念故去的人做一些事情安慰活着的人找的正当的借口而已。

“我可没杀人,不过,发梦前的那一天晚上,我跟唐晶摊了牌,结束了十年的感情。”贺涵淡淡的说。

“那我知道了,你亲手杀死了你十年感情,是你十年的感情回魂报复你了。”老卓说的一本正经。

“哈哈,老卓,你别开玩笑了。”笑过之后,贺涵反应过来了,老卓这话里别有意思。

“心理学上,将失恋分为几个步骤,不管多伤心,熬过了这几个步骤,过去的就过去了,你的7天噩梦和这个有点相似。你仔细分析一下你的梦境。”

老卓接着说道。

“头一天晚上,你可以看作是你心底的渴望,既然你说你爱慕她,肯定对她有欲望。”

老卓曾经看过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他用了一本书来论证:梦是愿望的达成。

“这点我不否认。”贺涵从不认为性是羞于出口的词汇。可是他从那个梦里感受到了难堪,这跟心底渴望有点相悖,所以他对老卓的解释有点怀疑。

“你对她有爱慕欲望的同时,却对唐晶有愧疚,你在心底觉得自己就跟梦境里的贺涵一样是个人渣,所以你想求得唐晶的原谅,故而有了第二个梦,唐晶原谅你了,你们重遇在街头,相视一笑泯恩仇。于是就有了第三个梦,你和罗子君可以毫无负担的在一起了······”

老卓给自己和贺涵倒了一杯酒,让自己缓缓,也让贺涵有个心理准备。

这个蠢货啊,醒着还不如睡着清醒······

“既然我在梦里取得了原谅可以毫无负担的和罗子君在一起,为什么还会梦见唐晶出事?”不是应该到此为止,欢喜结局。

“答案就在你四五六天做的梦里。”老卓回道。

“你潜意识就觉得你和罗子君没有好结局,在一起不会幸福。至于你的潜意识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你第七天做的梦甚至给你找好了鬼迷心窍的理由·······”

老卓语罢,屋内陷入了寂静,贺涵缓缓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衬得他脸色更加发白。

“你说,你的噩梦是不是你十年的感情在作祟?”

话音刚落,一阵急风飘过,老卓抬眼,眼前的人已经不再,外面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老卓笑了笑,抬手看了看手表,恩,这个时间点,开车快一点,还能赶得上最后一班去天津的飞机。

他一口闷了酒杯的酒,关好灯拉好门,心情愉快的走回家,抬头看看星空,群星璀璨,哈,终于雨过天晴,明天肯是阳关灿烂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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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恐怖小说,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这样····

除了第一天的噩梦是隔壁党写过的小说,其他几天的梦,都在我的主页里,想看可以翻一翻(其实这只是一篇目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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